发布时间:2024-11-19 05:40:50 来源: sp20241119
郑宗龙舞作《霞》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演出。
《霞》独舞片段中,绚丽的舞台效果,如同霞光四射。
暌违四载,当来自台湾的云门舞集在今年岁末再次与大陆观众见面时,舞团的“掌门人”已由林怀民变成了郑宗龙。
2019年,72岁的林怀民带领一手创立的云门舞集在大陆演出《白水》《秋水》,并宣布在担任舞团艺术总监46年后,正式退休告别舞台。次年,郑宗龙接手“比自己年龄还大的舞团”。时光流淌,云门舞集将去往何处?
引领现代舞蹈风潮
“云门”相传是中国最古老的舞蹈,取典自《吕氏春秋》,舞容舞步俱已失传,而美丽的舞名犹存。1973年,以“中国人作曲、中国人编舞”为宣言,林怀民创立“云门舞集”。这是台湾第一个职业舞团,也是华语社会首个现代舞团。
初创时,为了“跳自己的舞”,林怀民请来台湾复兴剧校(今台湾戏曲学院前身)的老师教授舞者京剧基本功。上世纪90年代,云门舞者在芭蕾、现代舞之外,又有了太极导引、内家拳课程,还学起了静坐和书法。
“为所有人起舞”是云门舞集的创团宗旨。50年来,云门舞集足迹遍布各大国际舞台,被誉为“世界一流现代舞团”。除了正式剧场与校园的公演,舞团每年在台湾不同地方举办大型户外演出。每场观众数万,演出时秩序井然,现场不留一片纸屑。
林怀民善于从亚洲传统文化与美学中汲取灵感,编创充满当代意识的舞作,曾获有“现代舞诺贝尔奖”美誉的“美国舞蹈节终身成就奖”,共创排《白蛇传》《红楼梦》《薪传》《流浪者之歌》《行草三部曲》《稻禾》等90部舞作,众多作品广受欢迎一再搬演,并常被国际重要媒体选为年度最佳舞作。题材涉及传统美学、文史诠释、现世关怀等,造就独树一帜的“云门风格”,成为台湾两三代人的共同记忆。
当舞团灵魂人物离开,云门舞集将呈现何种样貌?对于大陆观众,郑宗龙这个名字和他的作品,都难免让人感到陌生。当他近来带着舞作《霞》在大陆多地巡演,答案开始慢慢浮现。
从未如此轻快多彩
《霞》选用巴赫《无伴奏大提琴组曲》,与林怀民编创的经典舞作《水月》配乐相同,遥相对话。细听会发现,有别于传统的弦乐演绎,郑宗龙采用由日本音乐家改编的萨克斯版本,4把萨克斯在地下采石场、矿坑、仓库以及意大利宫殿等场所吹奏,伴随着轻重缓急不同的呼吸,引领观众步入空灵宽广的世界。
“以往的创作,都始自我天马行空的想象,但这次我把创作一起交给了舞者。”郑宗龙介绍,疫情期间,舞者们只能通过线上视频“云”排练,这让他见识到每个舞者家中不同的样子和舞者最真实的生活状态。从前惯于从自我经历中挖掘素材的他,这次将26名舞者独特的生命故事转化为不同舞段,也成就了云门舞集的首次集体创作。
这些故事里有美丽的回忆,也有孤独的片刻。舞者们的服装各不相同,既彰显了个人特质,又传递着不同的情绪。为了更充分展现舞者个人故事,郑宗龙还为他们准备了绘画课,并将画作转化为舞台影像,以交错的投影图样和线条,呼应舞者肢体呈现的喜怒悲欣。“我希望这部作品能像一道光,照亮我们的舞者,也照亮所有观众,生发出更多五彩斑斓的《霞》。”郑宗龙说。
“我从未见过云门如此轻快,如此多彩。”林怀民在退休之际便提到,他不喜欢云门舞集成为“博物馆式的舞团”,只演出他自己的作品。看过《霞》演出后,林怀民更加笃定:“退休了就交给年轻人,让世界重来一次。云门可以有青春的感觉,可以游戏,更可以跟这个时代呼应。”
传统根基不会改变
云门舞集的两任艺术总监,看上去是如此不同。林怀民成长于知识分子家庭,是小说家出身,郑宗龙则生在台北艋舺市井街头,幼年时曾摆摊叫卖。林怀民创排的舞作从传统中汲取养分,有着浓厚的人文底色,郑宗龙则善于以个体经验为创作灵感,作品交织街头张力与人生百态。
“云门的东方根基不会变。”郑宗龙说。回溯其舞蹈职业生涯,起点也正是在云门舞集。8岁起因“好动”而开始学舞的他,从台北艺术大学舞蹈系毕业后加入云门舞集。进团第一堂课是站桩,一站就是一个半小时。在云门舞集跳了4年舞,那些传统的身体训练,早已如郑宗龙所言,“融入了肌肉记忆”。
但早前郑宗龙因脊椎受伤,体内植入两颗钢钉,面对高强度的舞蹈训练和演出,他需要每周多次看中医、做复健。最终因为伤势,郑宗龙不得不告别舞者身份。为了维持生计,郑宗龙开始接各种商演,收入很不稳定,最潦倒时甚至只能靠几百块钱(新台币)度日。就在这时,林怀民请他给自己做司机。“林老师在车上会听古典音乐,如果去看演出多一张票,他也会带上我,我跟着他一起看戏、观舞。他常常去书店,还会推荐几本书给我。”郑宗龙说。
在林怀民的引领下,郑宗龙开始与更广袤的世界发生关联。郑宗龙说,“不管是古典音乐,还是西方经典文学,都开始一点点进入我的生活。从那时到现在,我一样会听巴赫、马勒、德彪西、肖邦。在人生早期,我听到音乐就想要跳舞,到后来,我听到音乐就在编舞。”
跟着社会脉动跳舞
2006年起,郑宗龙担任云门2团特约编舞家,2014年任该团艺术总监。与云门舞集专跳林怀民作品不同,云门2团广邀年轻编舞家创作新舞,并深入校园与地方小区演出、推广舞蹈。随着云门两团在2019年合并,郑宗龙从林怀民手中接下的担子,变得更重了。
“目前对于我而言,最重要的是创作。”郑宗龙说,接棒以来,他每年推出一部作品。“几乎一个作品还没完成就开始想下一个作品,一直在创作。”他说,云门舞者传统的训练课程还在,只是他“淘气地加入了一堂街舞课”。
变化不止于此。外界对林怀民时期的云门舞集印象多半是“沉静”“优雅”,郑宗龙接班后的首部作品《定光》,为了让观众如同置身自然状态中,舞者们不但需要像动植物一样在台上移动,还要模仿自然界虫鸣鸟叫,每每被弄得“口干舌燥”。近期在台湾演出的《波》,更将AI的创作概念带入舞作。郑宗龙与日本新媒体艺术家合作,去收录舞者生理肌肉的电波动态,转换成声音,同时将舞者在跳舞时的形态,经由程序幻化出多样的科技影像。
作为云门舞集艺术总监的郑宗龙,接连推出的《定光》《霞》《波》属于3个不同世界。“一个是自然世界,一个是内心世界,一个是电脑世界。”郑宗龙说,他现在的风格印记就是“探索”,至于最终会形成什么风格,还是要交给时间。
郑宗龙今年47岁,与舞团内最资深的舞者同龄。关于未来,他说,“云门会一直在,只是有不同的创作者。传统的元素,如何从年轻人的角度来理解、运用和创新,这是我们这一代的责任。希望云门可以继续跟着整个社会的脉动跳舞。”
(责编:胡永秋、杨光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