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时间:2024-11-19 06:50:00 来源: sp20241119
瓦房上铺了一层明晃晃的霜。一排排瓦垄,像钢琴的白键横放在大山间。四野阒寂,一地霜白。降霜要比落雪冷,霜风掠过屋顶呜呜直响。过了一阵,躲在云层后面的太阳,满脸羞红地看着大地,满地的霜就退场了。瓦上的霜融化成水,顺着瓦沟滴落下来,溅起朵朵水花,一朵追着一朵地绽放在檐下。晶亮的水珠儿溅落在几盆花上,让花朵与叶子鲜亮了许多。
冬日阳光暖暖,湿润润的瓦房泛上了一层年深月久的斑驳。炊烟从青瓦间升起,飘飘袅袅。对一群早醒的麻雀来说,这是一个温暖的暗示。鸟儿们心领神会地从竹林中蹿出来,叽叽喳喳地飞落在房前的柴垛上。在屋里忙着侍弄灶火的大娘,最懂它们的心思,舀上一碗碎米从屋里出来。随着一道漂亮的弧线,碎米簌簌落地,一群鸟儿在院子里争抢起来。大叔拿上一把扫帚,准备清扫院子里的积水,不料吓飞了正在进食的鸟儿。大娘一脸不悦地朝着大叔说:“你忙这一会儿干啥?等雀儿吃了再扫吧。”“这些麻雀都被你惯坏了,每天早上都来讨吃的。”大叔嘀咕着。“这么冷的天,雀儿去哪里找吃的?只要一年收成好,麻雀吃点算啥子。”大叔便不说啥了,等麻雀收拾完院里的碎米、纷纷飞落在屋顶上,才站起身来开始打扫院子。
一收一放间,竹子扫帚从水泥地面划过的声音,就像霜风吹过竹林。扫过水,大叔俯下身子,把被风吹倒在地的花小心扶起,拴在竹篱笆上。房前的柴垛码得整整齐齐,有半人高,大叔担心柴火被雨水润湿,找来一块塑料布盖上,还用几块砖头把塑料布的四边压实。大娘在屋里忙着做饭,系着一条素色的围裙,坐在灶前的小木凳上,往灶里添上几块柴。火势更旺了,烧得“噼噼啪啪”直响,映得大娘满脸红光。
大叔收拾完院里的活儿,进屋时手里拎着一把香葱。这是在自家菜园里扯的,香葱绿得水灵,须根上还挂着黑黑的泥土。大娘接过香葱,冲洗干净。一段切菜的轻快节奏在木屋里响起。“老头子,你再去菜园里弄些白菜和萝卜来。今天早上煮火锅,打霜后的蔬菜好吃。”大娘边忙着手里的活,边与大叔说话。
炉火正旺,锅里泛红的辣子汤已煮沸了,满屋子荡着腾腾热气。大娘往锅里添着白菜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霜打的白菜不一样,又脆又甜。”大叔手握一杯刚泡好的茶,坐在炉子边,不禁笑侃起来:“说得叫人嘴馋,好像比山珍海味还好吃一样。”“哈哈哈……”老两口开心大笑起来。笑声吵醒了屋里睡得正香的小花猫,它跳到火炉边的沙发上,又钻进大娘的怀里。
孩子们在贵阳和遵义工作,已分别打来了电话,说回老家过年,还特地叮嘱两位老人,说现在超市里什么年货都有,到时候买回来就是,家里就不用操心准备了。但是老两口总觉得不备点什么,心里空荡荡的不踏实,于是又忙着张罗。大娘将自家种的绿豆备好,打算做孩子们喜欢吃的绿豆粉,还把黄豆细心地筛选了一遍,拿一半煮豆豉,拿一半生豆芽。大叔也不闲着,把酿米酒、做汤圆的糯米选好,实实地放在屋里,还把烙绿豆粉饼用的秸秆堆放到厢房里,风吹不着雨淋不着,随时用都是干燥的。就连烟花也已订好了,包娃儿们放个够。
酿米酒要经过两天的恒温发酵、二十天的装罐密封才酿成,要早些准备才不误孩子们回来吃上开坛米酒。大娘将酿酒用的铁锅、木盆、甑子、簸箕、筲箕通通刷洗一遍后,开始泡米、蒸馏、拌曲。酿米酒是山里人的一件大事,每一道程序都不得马虎。大娘把拌匀酒曲的米饭盛在木盆里后,用拳头在正中摁下一个小坑,这就是酒窝。大叔用纱布将酒曲米饭盖上,然后小心地将木盆放在锅里,再用稻草和蓑衣罩住木盆保温,开始发酵。大娘来到灶前,把手伸进灶膛里试了试温度,不温不火,最佳温度。一切已妥,就等出酒了。
大娘正准备解下围裙歇会儿,电话铃声响了起来,掏出来一看是女儿打来的视频电话。正准备点开视频时,大叔摆手示意:“去院子里。”“为啥?”“你在灶前视频,不就露馅了吗?孩子见我们准备这些,又该担心我们累着了。”大娘听了点点头,转身就到院子里。舒心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,院前树上的一对喜鹊叫得满院子喜气荡漾。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4年02月21日 20 版)
(责编:卫嘉、白宇)